Zenith

入戏（三）

    这次要练的是一套新的编舞，岩本照带着其他的舞者先给大家跳了一遍，然后再让他们分别记自己的动作和走位。岩本照因为负责编舞，自己已经不用再去学，就一个个地给成员们抠细节。进行到一半，负责深泽辰哉的编舞师临时有急事请假离开，即便各有心事，但也都是对工作负责的人，于是岩本照和深泽辰哉搭档继续练习。

    “这里要这样。”

    “嗯。”

    “腰再往后来一点。”

    几乎是下意识地，岩本照伸出手去托着他，怕他因为身体重心的突然变化摔倒。手碰到深泽的那一瞬间，岩本照又想起那天晚上在乐园门口，深泽辰哉提醒他的事，想要把手收回来，又觉得那样更显得自己问心有愧。于是一只手悬在半空中若即若离，和深泽辰哉的衣服保持着暧昧的距离。

    深泽辰哉敏感地察觉到岩本照的不知所措，就像那天晚上一样，于是决定说些什么，至少要把岩本照从眼前的僵局里拉出来。

    “我准备去休假。”

    岩本照毫不意外，他们虽然最近很忙，但还是有休息的机会，尤其是在这种刚刚结束巡演、各种物料存货还录得比较多的时候。

    “休多久？”

    “两个月。”

    深泽辰哉从镜子里看到岩本照瞬间的惊讶眼神，那种程度的震惊仿佛他说的不是要去休假两个月，而是要从此退休离开杰尼斯。

    “我有一点事情。”

    好苍白的解释，岩本照心想，只是为了躲着我吧，所以为了躲着我连工作都可以不要了吗？

    “照，你别想太多了，我是真的有事情。”

    岩本照垂下眼默默点点头，伤心地不想再过问任何他的事情。

    “从明天开始，”

    这句话让岩本照突然想起曾经有一次深泽辰哉在一次工作结束去到他家和他一起喝酒聊天，两个人都喝得满脸通红、只会望着天花板傻笑的时候深泽辰哉正坐起来说了一句“我想退出杰尼斯，换一份工作。”

    清醒的岩本照很感性，喝醉的岩本照更是如此。他手里的酒杯没拿住一下倾倒，残余的啤酒和他的眼泪一起流出来，滴落在地上 。

    那时候坐在对面的深泽辰哉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出来，只是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转身离开。第二天岩本照伤心欲绝地去工作场地的时候才知道他还是改变了决定，也许为了那些眼泪，也许是为了别的什么，之后深泽辰哉说他并不后悔改变那个决定，但岩本照一直想说他很后悔，如果当时自己能开开心心地举起酒杯，和他讨论一下未来的新职业，深泽辰哉就不用再熬看不到尽头的那么多年。

    所以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流一滴眼泪。

    “多保重。”

    “嗯。”

    深泽辰哉离开的第五天，岩本照才从表面坦然无数、实则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原因是在某次sasuke练习时因为注意力不集中重重地摔在了垫子上，久久都不能起身。一旁的前辈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起不来，而是藏在心里的事太多太重，像个秤砣一样把他整个人坠得怎么也爬不起来。

    “照。”前辈轻轻把他拉起来，拍了拍肩膀，告诉他要抓紧时间去解决真正困扰他的事情。

    “我没有。”岩本照想要辩解一下，但声音弱得可怜。

    “去吧。有些人和事就像一阵风，你如果不好好抓住，即便下个季节再遇到，它吹拂的人也不一定是你了。”

    要去找他吗？岩本照已经数不清这是这段时间里第多少次问自己这个问题。万一fukka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他呢？还是说，他也有和自己一样的烦恼？

    “叮咚”，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是宫馆凉太。

    “深泽辰哉在箱根泡温泉。翔太说他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岩本照决定冲，管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呢？他深泽辰哉能请假去泡温泉，自己就不能去吗？

    深泽辰哉承认自己在看到温泉的那一刻心里是有些愧疚的，他本来是想待在家里一个人吃吃泡面打打游戏，稍微逃避一下那些烦心事的，但天不遂人愿，家里的自来水管道不知道为什么坏了，厨房和浴室一下子都停了水，他在翻找维修电话的时候看到了茶几上温泉酒店的优惠券，是去年阿部从那边回来给团里的成员送的。看着上面临近的期限，深泽辰哉一咬牙，收拾完行李买了当天的新干线车票来了这里。

    未出道的那些年里他也来过这儿几次，每一次过来酒店的设施都在更新迭代，服务也做得更加好。滑入温泉中的那一刻，深泽辰哉决定回去以后无论岩本照说什么都答应他，不再有联系也好、断交也罢，岩本照生多大的气他都会一一承受。

    但这一切的条件是等他回去。

    所以岩本照把他摁在酒店的墙上的时候他完全忘了这一出，只是用尽全身解数把他推开，然后两个人相对无言、都不知所措。

    “我还以为是我让你烦恼了你才会离开，没想到你是真的只是来休个假。”岩本照进来的时候深泽辰哉刚泡完温泉，正放着音乐翘着二郎腿哼哼唧唧地打着游戏，他的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所以我的感受其实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是吗？”

    其实他真正想问的是难道深泽辰哉就一点都不喜欢他吗？话到嘴边，还是吞了下去，他还是想给他们的关系留一点余地。

    “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岩本……照。”他被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差点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是偶像岩本照吗？”

    没有回答，深泽辰哉跌落到一个踏实有力的怀抱里。

    “深泽辰哉，你怎么年纪越来越大，性格倒越来越别扭了。嗯？”岩本照这时候倒更像是年上，轻轻拍了拍怀里哥哥的脑袋，“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对你的感情是以偶像岩本照的身份哦，你只注意到我在录油管的盯着你、在录节目的时候靠近你、在舞台上想要触碰你，可是你从来都没重视我在台下的时候所做的事，你知道记得你乐屋里东西为什么从来都那么整齐吗？你知道为什么一起聚餐的时候你杯子里的的酒总是少一点吗？你明白为什么总是你的椅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腰枕吗？”岩本照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总是在你和别人谈笑的时候默默等在一边吗？其实我也有别的选择的，只是每次我都选择了你而已。”

    “辰哉，我们两个究竟是谁太入戏了？”

    深泽辰哉缩在他怀里，沉默很久之后说了一句“对不起”。

    岩本照握着他的双肩把他从怀里剥出来，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你喜欢我吗？”

    从脖子蔓延到耳朵根的红色已经提前预告了答案，那份喜欢从好多年前两个人一次次并排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就开始了，可惜两个人都太迟钝，过了这么久才发现。